肯亞馬賽馬拉獵遊,追非洲五霸
最近到肯亞的馬賽馬拉(Masai Mara)草原,聽到海明威在「非洲的青山」書中,所描述獅群低吼的聲音。聞到凱倫.布里克森( Karen Blixen)在「走出非洲」書上,所形容浩瀚草原的味道。還有在非洲第一高峰乞力馬札羅山腳下,親睹動物在生存與死亡之間的追逐。我才體會到何為獵游。
肯亞得地理環境之𧶽,雖處赤道但在高原,氣候溫和,綠色地貌,更得人喜好,在1960年代前,是英國在非洲最重要的殖民地,歐洲殖民者來此,最時髦的活動之一就是狩獵。1910年美國的老羅斯福總統,卸任後在肯亞和附近地區狩獵2年,捕殺了上千隻野獸。1933年後作家海明威前後到肯亞狩獵兩次,以此地風土人情寫了3部小説。肯亞獨立後,隨著保護野生動物意識的覺醒,前往肯亞野生動物世界,已從獵獸改為獵游。過去都是扛槍狩獵,現在是拿著大砲型的攝影機尋獸拍照。以前是雇工扛帳篷在森林野地露宿找尋獵物。現在則住營地,每天清晨或傍晚,搭吉普車到國家公園觀賞動物。難怪英文以Game Drive稱之。
在秋天雨季即將來臨前,有20多年尋獵經驗的鮑伯(Bob)來到旅馆帶著我們一行6位來自不同國家的人,坐上頂蓬可以掀起的4輪傳動吉普車,離開交通壅擠的肯亞首都內羅畢市(Nairobi),開始了一周的獵游行程。
我們的獵游行程,首經東非大裂谷前往位於肯亞西南部浩瀚無垠的馬賽馬拉草原,這地區緊捱著坦桑尼亞的賽倫蓋帝草原,是肯亞駕車獵游首選之地,我們期望能親睹天河之渡的動物大遷徙,還能看到號稱非洲五霸(Big 5)的獅子、非洲大象、水牛、花豹和黑犀牛。行程中,還要探訪馬賽族,了解這游牧民族的文化與生活。非洲草原的夢幻之旅,讓人興奮不已。
離開內羅畢,我們經過幾個村鎮,車子停在十字路口時,小販紛紛湧上,喊著「 one dollar,one dollar」(1塊錢 ,1塊錢),販售的東西無奇不有,從飲料到雜貨甚至衛生紙,這真是最佳的堵車經濟學。途中還不時看到年輕人在髒亂街頭閒逛,看著我們這些坐著路虎吉普車奔往獵游的游客。一些掙扎在貧困之中的肯亞人,脱離不開殖民主義時代的陰影,認為動物保護區和國家公園,佔據他們太多的土地,是殖民統治的翻版。我坐在車上沈思,這些糾結不清的殖民歷史和貧富差距問題,沒想到獵游一開始,就要面臨這不幸的殘酷現實。
不久天際開闊,視野無垠,車子停在一山崖邊,大家紛紛下車眺望地理奇觀的東非大裂谷,裂谷南北縱走,長達數千里。有些地方寬達百里,據考古所知,這是人類最早的起源地。裂谷裡散佈許多湖泊,我們前往Elmenteita湖,觀看火烈鳥,當我們從山腰駛往湖邊時,已看到遠處的湖岸彩畫上鮮紅的色澤。鮑伯說那是上千隻火烈鳥的棲息地。談起火烈鳥就有太多的話題,藝術家似乎對火烈鳥情有獨鍾,小從我家後院2座火烈鳥的工藝品,大至芝加哥聯邦大廈廣場50呎高以弧線和斜線構成的抽象火烈鳥公共藝術雕塑。還有各種時尚標誌,從時裝,化妝品,酒,裝飾品到婚禮主題,都有火烈鳥的蹤影。人們喜歡火烈鳥,除了它優雅的外型,還有它所代表自由,忠貞與對愛情矢志不渝的寓意。我們到了湖邊,看到上千隻的火烈鳥忙於啄食。那一刻,我真期望這些火烈鳥能展現舞姿,跳起弗拉明戈舞。赤道高原微風徐徐,掉落在湖邊的火烈鳥羽毛飄起,鮮紅的色彩,如熾熱的愛情般,我撿起兩隻羽毛擺像兩隻火烈鳥長頸交錯般,拍了一張照片,願天下伴侶,都能風雨同舟,如火烈鳥般不離不棄。
離開湖岸,我們的吉普車,開始奔馳穿梭在草原和叢林中,車子顛簸當地人稱之「非洲按摩」一點也不為過,有時車子還竄入已快被密布樹林掩沒的小徑,讓人體會到獵游的狂野魅力。此刻天近黃昏,動物紛紛出來覓食,成群長頸鹿圍著非洲相思刺樹( Acacia),採食嫩葉。斑馬三五成群低頭吃草。還有猴群,水牛,和羚羊逐一登場,金黃的暮色撒在草原上,恍似伊甸園。大草原地平線上的非洲相思刺樹, 就像一座座巨大的太陽傘,電影「獅子王」的群獅王國的畫面,立刻湧現在我的腦海,火紅的夕陽掛在樹梢,幾隻斑馬在樹陰下吃草,暗紅的無垠草原,正在夕陽西沈之際,慢慢換裝成橘色,到最後成淡墨,我沉醉其中,大自然真是奇妙!想想這一幕美景在時間長河,重複了幾千萬年,但從自然美景中,我們的文明歷史學習了多少?我不知道,人類永遠是一個過客。達爾文說:只有服從大自然,才能戰勝大自然。
隔日清晨,我們在馬賽馬拉大草原熱氣球升空區,觀賞五顏六色的熱氣球,點綴在彩雲藍天中,如同草原嘉年華。清晨寒意襲人,樹陰下擺置了餐桌,雪白的桌巾上,放置各式可口的早點,我啜飲肯亞的咖啡,來消除寒意,欣賞草原日出美景,大地的顏色,不斷的迭變,從紅到橘到黃,最後展現出清晨的清澈和活力。我們另一日獵游即將開始,目標是找尋河馬。
在廣闊馬賽馬拉草原獵游,找尋非洲五霸動物,像是海底撈針,河馬在水中沉浮,比較容易發現,在車子開往馬拉河方向,車上配置的無線電接收器,突然傳出附近一獵游車發現花豹,嚮導鮑伯立刻掉轉車頭,奔往花豹出沒的地方。不到一刻中,我們就看到10幾部車已在觀看遠方的花豹,有隻花豹不動坐在草原的樹叢旁,不遠處有3隻羚羊正低頭覓食。鮑伯說,花豹看似飢腸轆轆,今天可能上演一場生死追逐大戲,我們這些獵游者都端好攝影機靜靜等候。花豹在狩獵過程,耐心十足,有時可蹲坐一個小時,聞風不動,盯著獵物。20多分鐘後,它俯下身子匍匐前進,但花豹和羚羊隔著矮灌木叢,花豹又蹲坐起來窺視。羚羊吃草時也不時觀查四周環境。在將近一個小時,花豹寸寸逼近,看似要衝往獵物那一刻,草原的微風,讓羚羊嗅到危險,立刻狂奔而走。花豹垂頭喪氣起身離開,身為草原食物鍊頂端的掠食者,花豹的生存不像我們想像那麼容易。
來到河邊,我們終於看到河馬了,先是7、8隻河馬,轉個彎又有20-30隻從水裡浮出,成群的河馬在戲水消暑。我們急著推開車門,想抓拍河馬張開血盆大嘴互鬥鏡頭。鮑伯大聲喝止,他先下車四周巡視,確認沒有野生動物的威脅,才讓我們離車,這是獵游的首要規矩。我們要觀賞的河馬是比非洲五霸更危險的動物,每年傷害人的數字居冠。鮑伯的警覺是有道理。我對河馬的印象,總覺得它的外型溫順舉止慵懶,那想得到它跑的快,和五霸動物互鬥,堪稱無冕之王,可謂真人不露相。
我們的車子接著慢慢往山丘爬,我記得「獅子王」電影,獅王站在一岩石上俯瞰領地的雄姿,鮑伯說,他帶我們來這附近找尋獅群的縱跡。「哇,這附近的景色不是和電影獅子王的場景很像嗎?」我這樣問道。車子迂迴在山徑小道,居然看到獅群,還有被啃食過的班馬屍體,幾隻母獅和3隻小獅,在樹叢裡翻滾,飽食後的獅子看到車子逼近,無動於衷,離獅群幾10呎遠還有一雄狮,懶洋洋提不起勁樣子,獨自趴在石堆上休息,沒有獅王的架勢。獅群裡只有小獅們互相追逐,地上翻滾,那副頑皮樣,深得討喜。獅群的日子是如此悠閒嗎?其實不然,母獅要找尋獵物,雄獅則保護領地,不受其它獅子和動物的侵犯。獅群為了生存,必須活的堅強和驕傲。故英文用驕傲(pride)這個字來代表獅群。
來肯亞獵游前,我看過Morgan Freeman解說的「我們的宇宙」紀錄片,提到大象驚人的記憶力,季節的變化,水源的位子,與遷徙的路徑,都在它們腦海基因裡。離開馬賽馬拉草原,我們來到肯亞東南的安博賽利國家公園,1000 多隻非洲象棲息在這裡,一進公園就看到成群的非洲象在溼地喝水覓食,象背上還有白鷺鳥,加上乞力馬札羅山的背景,成為最佳組合的美景。我對非洲象的社群關係非常好奇,尤其公象獨來獨往,到處流浪,生活中有悲傷歡樂與孤獨,還有大象在臨終前,會離群獨自在樹林深處找一安息之地,走完它們的一生。因此大象墳場,不徑傳出,但從未見過証實。「在安博賽利公園有沒有大象墳場?」我問道。「在這肉弱強食的草原,任何動物的屍體,一下就被吃掉。」鮑伯對此說法,不以為然。
我們回到營地,夜色已降,馬賽人生起篝火,他們披著鮮紅色的束卡披肩,手拿著細木棍繞篝火一圈,先低吟然後吭奮高歌起來,在星空的曠野中,這歌聲好像在和先人對話,蒼涼中帶著一種希望,祈求保護。我們獵游隊友有一歌手,唱了一首盛讚友誼的歌劇選曲回應。在荒野的馬賽草原,生活環境絕然不同的人,透過音樂打開心靈對話,讓我動容不已。馬賽人在非洲是傳奇的游牧民族,人人手持防身的細木棍到處游走,成年男人是出色的戰士,不懼猛獅還能誅之,小孩們則手持細木棍趕羊趕馬。
隔日,我們到馬賽人村莊參觀。村莊是用樹枝木竿圍著,防止野獸入侵,十幾棟土泥蓋的矮房,分散在村莊裡,族人邀請我們入屋,屋內烏漆漆,僅有一室的泥土屋,住了4,5人,還在裡面起火煮食,不怕濃煙嗆人。在消費主義的時代,馬賽人過著非常簡單的生活。可是外來強勢文化來勢洶洶,鮑伯說,「他們不知貧富差距,人人樂天知命。」,這是極簡生活的哲學。結束獵游行程,鮑伯說,他要告老返鄉,靠擠牛奶為生。我不知道鮑伯有多少牛隻,當地避諱問人有多少牛隻,就像在西方社會,不問人的銀行存款一般。但我看到鮑伯一談到回家歸老,就滿臉笑容,似乎不在乎來日是否艱辛。如同馬賽人住在幽黑的茅房土屋,習以為常,以豁達之心看待命運的起落。這是馬賽人或是肯亞人的宿命嗎?「不!不!當你不求物質,你生活就自由。電影獅子王的 Hakuna Matata 不是要我們勿憂勿慮嗎!」這是鮑伯分別時告訴我的話。